朱翊宸不斷的追問，楚恪綺卻有些打退堂鼓，囁嚅著道：“你先去洗洗，我也有點餓了，吃了飯再說……好麽？”

楚恪綺何曾這樣低三下四的跟朱翊宸說過話！弄得朱翊宸心裏更疑惑了，惴惴不安起來，甚至都有些胡思亂想，但是她說肚子餓，這可不能拖，只能點點頭答應：“好，那我去洗澡，你叫人布飯……吃了飯，一定要說清楚。”

楚恪綺趕緊點頭。

洗澡吃飯，等收拾下去，屋裏備上熱湯，點上蠟燭，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。

“現在說吧？”朱翊宸坐在楚恪綺身邊問。

楚恪綺又囁嚅著道：“你累不累……”

“恪綺！”朱翊宸忍耐的叫了一聲：“你不覺著，如果咱們不把事情講清楚，咱們之間……也許會出很大的事……”

他伸手摸著她的臉：“你成天這樣折磨自己，也是折磨我……”

楚恪綺低下了頭，默默無語。半天才擡起來，終於下定了決心，點點頭道：“好！我說，不過說之前，有件事先要問問你。”

“你問吧。”

“你和顧玉……是不是有什麽事？”楚恪綺將自己在京城那晚看見的，還有楊麗梅來說的話全都說了。

朱翊宸露出些驚訝的神情。

楚恪綺語氣很不信的問：“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？”

朱翊宸笑了。道：“不是，我驚訝的是，原來張大人真的在裏面有心思……”他一五一十，將整件事情說了出來，最後道：“在徐大人的沁香園，我就覺出來顧玉是有心的……後來顧玉找到驛站，你看到她跪下……”他沈吟了一下。正想著怎麽說，楚恪綺已經接過去說了：“是不是顧玉求你原諒，跟你表白說她仰慕你，想跟在你身邊，為妾為婢，心甘情願？”

朱翊宸俊逸的臉龐微微漲紅了，有些窘迫，頓了頓才點點頭，帶著笑意的眸子看著她：“是……咳咳咳，你好像在聽著一樣……”

“我看著。沒聽見。”楚恪綺撇撇嘴道。

朱翊宸接著說：“嗯，大概就是這樣。不過我真不知道顧家的人都有著想法，也不知道還請了張大人從中說和……這樣說起來，顧玉能總出現在我身邊，就是張大人在幫她。”他搖頭：“這個張英青。一點數都沒有……”

楚恪綺就冷笑：“他是防備我呢。”

朱翊宸笑著沒說話，桌上放著一只紅梅琺瑯瓷海碗，裏面是一碗熱騰騰的雞湯，他舀出來一小碗，遞給楚恪綺：“喝口吧。”

楚恪綺舀了一小勺喝了。便搖搖頭，朱翊宸又哄了兩句，這才勉強又喝了一口。再怎麽哄都不肯喝了。

朱翊宸看她實在是喝不下，只好放下了。

楚恪綺拿手絹擦著嘴唇，若有所思的低著頭想著，一會兒擡起頭來，看到朱翊宸正專註的看著自己，抿了抿嘴，這才道：“翊宸，你知道我是誰嗎？”

朱翊宸被問的一楞，想笑，但是看她卻格外認真的樣子，不像是開玩笑，便也學她抿抿嘴，還是含著笑意道：“你是我娘子。”

楚恪綺就知道他肯定這樣說，點點頭：“是啊，這一世我是你娘子……”她眼睛氤氳含水的看著他：“人都說生生世世的情緣，這輩子做你的娘子，下輩子還和你夫妻恩愛……原來這都是真的……”

朱翊宸聽得雲裏霧裏的，奇怪的道：“你在說什麽呀？”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，難道真的是她的身體出了問題？

就在朱翊宸面色剛剛一變的時候，楚恪綺說道：“你別胡思亂想，我想說的是，我其實不是真的楚恪綺……”她看著他，慢慢的道：“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，總之，我是一個百年後的魂魄，來到這一世，變成了楚恪綺。”

朱翊宸沒有笑，他很驚駭，恪綺……難道竟然真的是有心病？已經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了！

楚恪綺也知道他不會信，她也不著急，正經的徐徐說著自己的來歷，間或的，說說最近將要發生的一些朝廷大事。

足足說了半個時辰，桌上的湯早已經涼了，朱翊宸由開始的震驚全然不信，到了最後，半信半疑……只能半信半疑！因為楚恪綺言之鑿鑿，說的及其認真，他沒辦法一點都不信。

“我知道你還是不信。要是換成是我，我也沒法相信。”楚恪綺直直的盯著他道：“不過我有辦法叫你相信……今年朝廷要發生一件大事。”

“什麽大事？”朱翊宸馬上問道。

“皇上……今年駕崩。”楚恪綺聲音平靜的說出來這個叫朱翊宸赫然變色的消息。

朱翊宸目瞪口呆！震驚的叫道：“怎麽會！絕對不可能！皇上年輕力壯，正是好時候……”

楚恪綺點著頭，根本不給他思考的機會，一口氣說下去道：“確實，不過皇上不是生病死的，而是出去玩掉進了水裏……”她看著朱翊宸：“回去幾天就死了，皇上沒有子嗣，選中的，也不是德興郡王府的世子，而是興獻王之子朱厚熜，年號嘉靖。”

朱翊宸瞪著眼睛看著她，完全傻了！

楚恪綺接著道：“大明王朝還有一百多年，這之後，就被外族女真入關奪了江山，女真族為了統治漢族，殺了不少人……”她眼睛裏突然充滿了淚水：“尤其是朱姓皇族，幾乎殺光殆盡！”

她看著他，嘴唇哆嗦著：“現在你知道，我為什麽懷了身孕之後，就變得如此難過，如此歇斯底裏。因為我知道，我的子孫後代，將要遇到什麽樣的滅頂之災！”

朱翊宸看著她，眼中的神情覆雜之至，有震驚，有懷疑，甚至還有一點驚懼！

兩人互相的看著，足足一盞茶的功夫，誰都沒說話，不知道說什麽。

朱翊宸腦子都糊塗了，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說，怎麽想！

過了很久，才起身輕聲的哄楚恪綺去睡覺，因為實在太晚了，他擔心她的身子。楚恪綺沈默的點著頭去睡了，她知道，這樣的事，朱翊宸沒法一下子就相信。

這一晚，楚恪綺很晚都沒有睡著，她感覺到身邊的朱翊宸也根本睡不著，一直睜著眼睛，時不時的，他會俯身來看看自己，掖掖被角，在自己的額頭上親一下，然後躺回去。

楚恪綺一直閉著眼睛，她也不知道在說什麽好，在所有的話說完之後，她只能沈默了。

後來，不知道什麽時候，楚恪綺終於疲憊之極，睡著了。

第二天午時過了，她才醒來，雖然身體疲乏的很，但是精神卻感覺有一絲絲的放松——她終於將心事說了出來，不管結果如何，朱翊宸相信還是不相信，她總是松了口氣。

而且她知道，最後，或者說將來，他總會相信的。

起來並沒有看到朱翊宸，問丫鬟，說是在書房。

整整一天，朱翊宸都在書房，一直到晚上，楚恪綺睡下了，他才回來，輕輕地躺在楚恪綺身邊。

第三天，楚恪綺起身，朱翊宸在屋裏，看到她醒了就過來：“醒了？”伸手扶起她。

楚恪綺坐起來，囁嚅著看著他叫了一聲：“翊宸……”

朱翊宸也深深的看著她，看了半天，才伸手在她臉上輕撫了一下，低聲道：“好了，我已經知道了，你今後也不要再胡思亂想了，好好養身子。”

說著，叫丫鬟進來伺候她洗漱。

楚恪綺呆了半晌，才反應過來，他不信！想了兩天，他居然是全然的否定了自己說的一切！選擇了完全不信！

楚恪綺心中有些惱火，接著就升起一股無奈，他不相信，這不是自己早就想到的麽？這也不能怪他……誰能輕易相信這樣的事？

她洗漱了到廂房去吃飯，剛走到門口就被朱翊宸攬住了腰：“恪綺？”

楚恪綺仰著臉看著他。

朱翊宸也看著她，仔仔細細的將她的眉眼看了一遍，似乎是在確認，她真的還是自己的那個恪綺……沒有說話，接著就低下了頭，輕柔的吻著她，這個吻很溫柔很細密，仿佛將自己的千言萬語，還有那些說不出來的，全都化成了一吻傳給她，希望她能夠明白自己的想法……

……

之後的幾天，楚恪綺時時想找朱翊宸在談談，可是，現在卻輪到朱翊宸避而不談了，楚恪綺這時才明白過來，他……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。

楚恪綺沮喪又無奈，她希望他最起碼能在想著和自己深談一次，這樣下去……那和沒說有什麽區別？不是叫自己更難受？不，叫兩人更難受！因為說了之後，楚恪綺感覺，她和朱翊宸之間，反而沒有以前那麽親密了，好像兩人之間夾雜了其他的東西……就像是插了一個人進來。朱翊宸對她的態度也微微起了變化，總感覺……有些別扭。

有了這樣的感覺，楚恪綺就格外的不舒服起來，甚至比沒和朱翊宸說這件事之前還難受！那時候想的多是孩子的事，可現在，她難受的是朱翊宸！朱翊宸對她的態度變化，她受不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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